二十九回樊赤降生
樊赤,正是出生在这巫山之中,他是巫山的儿女,这是约四千年前多一点的远古。
他们这个小部落,其头领叫樊达,就是樊赤的生父。他们没有巫师。
天大旱,眼看着附近大大小小的不同部落都在请巫师祭天,这部落头人樊达再不淡定了。
今天他要先请善舞者宝道过来,由他领着族人跳舞,向天祈福。
这舞者,叫宝道。
正值夏天,酷暑难当,都别说庄稼地里的庄稼都快要旱死了,族里人连渴水都快要成问题了。
很快,家奴把宝道带来了,这宝道,看上去也三十多岁了,皮肤黑黑的,这是终年劳作,日晒雨淋的结果。
“今天跳舞,好,太好了,我们是应该要跳舞了”,宝道高兴说道。
按宝道跳舞拜祭的要求,是要三只烧好的山鸡,三个生的竹笋,三大碗清酒摆放在供桌上的。
宝道要的三个生的竹笋,那是他们族人的生殖崇拜,后代繁衍之愿望。
东西准备好了,人也到齐了,樊达就领着这些人,出发去跳舞拜祭了。
四处燃起的篝火,有些摆动,有点起风了。
仪式开始,樊达领着族人,排好队,在供桌前全跪下了。
宝道吹响了手中的竹箫,稍许,鼓起,很有节奏感的鼓响,伴着箫声,在夜空中回响。
宝道也停下了吹箫,领着大家,共舞起来。
擂起的鼓声,领着大家的舞步,不时地发出“嗨,嗨”的整齐喊叫,歌踏颂舞一般。
这里,大家都在欢乐地舞着。
那几堆燃起的篝火,此时,偶尔发出“扑扑”的声音,风,感觉越来越大了,吹得人很舒服。
舞了好一阵子时间了,宝道示意大家重新排好站好,由樊达头人领着,重新跪下,向苍天许愿的最后一步,也是最重要的仪式,要开始了。
此时,万簌俱静。
突然,河的对面,传来“哇,哇,哇”的婴儿声音。
声音可能有点远,不是很大声,但,大家都听到了。
太诡异了,吓得这里的人,都有点毛骨悚然。
几十个大男人,怔怔地站在那里,突然,“啊,啊,啊”又是三声,从对面传了过来,但这次的声音只是隐约可听得见,像是一下被捂住一样的。
宝道吓得连忙跪下,向河对面叩头,“山神土地爷爷,求恕过啊,求恕过啊”,他慌里慌张地说道。
其他人,也学着他,全跪下了,“山神土地爷爷,求恕过啊,求恕过啊”,众人是惊慌万分。
对面,鸦雀无声。
樊达也是惊恐万分地问宝道,“是婴儿的声音吗?”,他不敢相信自的耳朵。
“是的”,众人几乎异口同声。
“本来,这是大吉大利的声音啊”,宝道说。
“这是新生命的誔生,吉利啊”,宝道依然自言自语。
但他说话的声音,有点颤抖,其实,他现在心里,是害怕极了。
远古时的人,是十分的迷信,宝道此时的心情,可想而知。
此时,风很大,吹得那几堆篝火“扑拉,扑拉”的,有些燃着的木条,都被吹开木堆了,零散地落在一边,风,把这些木条燃着的火,直接给扑灭了。
刚才听到的声音,现在看到的,被扑灭的木条,这莫名其妙的大风,这一切,吓得这几十个大男人,心里都发毛了,有些人,双脚有点抖索了。
“呼拉”的,更大的一阵风扑来,卷起了地上的沙,向他们劈头盖来,“呼拉呼拉”的,还是一阵阵狂风扑来,还把二堆篝火直接扑灭了。
“妈啊”,“救命啊”,随着杂乱的大声呼叫,这几十大男人,拨腿就跑,飞一般地向着他们的族居地跑去。
这乱哄哄的,有几个被挤到,拌倒了的人,爬起来,也是飞一般地往前跑,前仆后继一般,谁都害怕跑得最慢的,被鬼抓住了,那可恐怖了。
可怜那樊达,这里,年纪最大是他,头人也是他。
风,依然很大的刮着,卷起了地上的沙,吹的地上的小石头向前滚,像飞沙走石一般,天,此时,那有月亮与星星,简直是乌天黑地,像极了恐怖的场景,但,豆大般的雨,下来了。
樊达是更害怕了,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前赶。
他也记不清是怎么走到和他们在一起的,只觉得全身湿了,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。
“头人,下雨了,老天下雨了”,大家在说。
“他妈的,连我都不管,没一个有用的,他妈的,吓死我了”。
樊达像死里逃生一样,开骂了。
“头人,下雨了”,宝道终于出现在樊达面前。
“哦,我知道”,樊达说。
突然,他好像想起什么,说:“宝道,还是你有用”,说完,扭身向他们的居住地走去,樊达说:“谁也不准跑”。
正当他们又惊慌,又喜悦之时,在他们刚才跳舞的地方,河的对面,走出来二个女人,其中一个,还怀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。
这二人,冒着刚下不久的雨,走了过来,在供桌前拿起了三个烧山鸡,向着他们这群人刚走的方向,沿路也走了过来。
怀揣婴儿的女人,正是这里的头领,樊达的妾氏。
但她们为什么到了这里,又为什么这么巧的,刚好又同一时间出现在这里的呢?
原来,因为干旱的事,这樊达心中嘀咕,这妾氏腹中的胎儿不祥。
眼见这女人也快要分娩了,这老天还是不下大雨,终于在二个星期前,他就要这个女人,待这婴儿出生后,把他扔在山上,任野兽吃了。
听得这女人心都凉了,但由于自身份卑微,除敢怒不敢言之外,只有整天自己在哭泣,也为腹中的,将要降生的胎儿伤心难过。
但,女人,虽柔弱,却很倔强。
腹中的胎儿,是她的希望,她的全部,纵然强权施加,也不能令她屈从。
正是今天下午,她感觉腹中的胎儿好像总在动,她知道自可能快要生了,她在前几天早就和自这个丫环商量好了,也早就准备好到时要用的东西。
她要丫环陪着她,待生出孩子后,二个人就赶到自己已嫁出去的姐姐家里,让姐姐抚养这孩子。
正当这里的人乱哄哄准备着今晚跳舞拜祭之事时,这女人越发感到自可能快要生了,她连忙
和这丫环,带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,从后门走出,绕过后面的树林,走出他们的居住地,往这上山的方向而去了。
事情竟也这么巧,她们躲在他们拜天地的那块平地的对面,一处很浓密的茅草里,因女主人走不动了,腹中剧烈的疼痛,令她只能躲在这里待产了。
可腹中的胎儿,很不听话,都过去二、三个小时了,他就是不出来。
当不远处的河对面,走来他们这帮人时,这二个女人更是吓得不得了,以为是来找她们,甚至是来抓她们的。
这里只是河对面的不远处,离他们也只有三、四十米远的距离。
她俩对河对面,跳舞拜祭的他们,还是看得很清楚,因有燃着的几处火堆。
当对面的人安静地跪下向天许愿之时,当万籁俱静之时,这婴儿竟降生了,还发出了极大声音的“哇哇”之叫。
痛苦分娩的女人,仿佛感受不到自身体的疼痛,只感心中的焦苦万分,他早不早,迟不迟,
正是在这最安静的时候,降生出来,还“哇,哇”地这么大声哭叫,你这不是自送自的命吗?我这苦命的孩子,你怎么就这样的?
这个母亲,此刻,她心中几乎是绝望的哀叹。
这女主人急了,她从怀中掏出那包值钱的东西,塞在裹婴儿的褥子里,“快,快走,到我姐姐那里。”她说。
可丫环跑出十多二十米后,站住了,本就慌不择路,她不知怎么走了,女主人的姐姐在那?她根本就不知道。而且心慌加心急,她只能又返回来,要向女主人问个清楚。
婴儿又哭了,虽说她只往回走了这十来二十米,重新回到这里,但婴儿此时的哭声,却令这女主人急了,她连忙拉开衣襟,把婴儿的小嘴塞在自胸脯。
刚出生的婴儿,我怎么也要向他喂上自的乳汁,母亲的天性,令她如此。
丫环问她,她的姐姐在那?如何去?
她却问丫环,是个男孩?还是个女孩?
丫环告诉她,好像是个男孩。
她慌忙向婴儿的裤裆处轻轻摸了一下,突然间,她的心中,好像坚强了起来。
她知道,是生了个男孩,她要保护他,男孩,给她心中平添了无穷的勇气与力量。
远古,哪怕是后来三、四千年的中国历史,男尊女卑。
这远古,这观念,很甚。
刚才,油然而生,要保护自小孩的想法,现在,她,已在盘算对面的人走来时,如何与自的男人,据理力争,唯一的筹码――是,这是个男孩,不能扔掉他给野兽吃了。
男孩,远古之时,长大以后,可抵御包括野兽在内的一切外敌。
狂风刮起一阵阵,抱着婴儿的女人向对面看去,在一大阵狂风刮过后,这几十个大男人,慌里慌张的,向他们的族居地急忙跑走了。
她觉得有点莫名其妙。
不久,天,竟然下起豆大一般的雨。
竟然,这雨,越下越大。
“他有救了”,抱着婴儿的女主人,心中一阵狂喜。
现在,雨下来了,而且是这小孩降生后不久,才下的雨。
“这是最吉祥的小孩”。
她心里是这样想,也是这样不由自主地,对丫环这样地说道。
“扔了你这臭男人就可以,想扔我宝贝小孩,哼”,女人心里说道。
然后,也不知从那来的力量,她毅然站了起来,拿起茅草上的褥子,叫丫环帮她架在头上。
“我们回去”,她对丫环说道。
“回?”,丫环刚说一个字,她自就明白了。
因为,雨,下来了,一切与婴儿无关。
与婴儿相关的,也是雨,下来了。
那是小生命誔生后,带来了苍天的滋润。
如释重负的二个主仆女人,特别是这女主人,心中被压着的,巨石般的重负放下后,走过河的对面,突然感到很饥饿了,走到供桌前,把那三只烧好的烧山鸡拿走,和丫环一起,边走边吃,也回她们的地方了。
暴雨还在下,把这夏天里,被干旱和日光焦灼已久的大地,彻底地淋了个痛快,这是新生命的呼唤。
再说前面那群人,个个都说,宝道的舞功很历害,带着他们跳的舞,把对面山神都请来了,然后,天就下起了甘露。
头人樊达,他现在的心,总算可安稳了,雨,终于下来了。
此时,雨停了,风吹过来,那真是叫舒爽。
再说那二个女人,边走边吃着,二个人,踉踉跄跄的,好不容易,也走了回来。
当然,她们也是从后门拐向院子的侧边,从那里走回偏房,没让正门的人看到。
由于心情轻松了,她已有面对困难的信心,她微笑地看着刚出生的婴儿,对丫环那么体贴的为小婴儿做事,心也宽慰多了。
她并没有感觉自的身体有什么不适,相反,她感觉天都在眷顾她,那是因为她有了这孩子。
远古人,可能就这么坚强。
或者,她们的身体素质,在抵御自然界的能力,远远在我们今天的现代人之上。
睡着的婴儿,突然又哭了起来,她的母亲连忙把他抱了起来,把他的小嘴放在自胸脯,喂他吃奶。
这边,正在喝酒聊天的三个人,又听到了刚才许愿拜祭时婴儿的声音,三个人同时怔住了。
除樊达自外,宝道和他的助手,不知道他们的头人的妾氏要生小孩啊,自然是更感奇怪。
不会那么邪门吧,竟追上门了,这可是家了,没地方可跑了,想到此,樊达猛地站了起来,奔到门后边,抄起一木棍。
宝道和他的助手,二个人,左手牵右手,像相互鼓励和打气一样的,蹑手蹑脚,向着在后的樊达所指的方向,向偏屋这里走来。
当他们走到偏屋门口,里面松油灯的灯光,让他们看到里面有二个女人,其中一个正抱着一个婴儿在喂奶。
这让他们全明白了。
“不是让你把生出来的娃给扔掉吗?”,樊达小心亦亦地问道。
女人见樊达过来了,傍边还有二个陌生男人,她带着一些怨气,也带着一些委屈,“为什么要扔掉,他可是个男孩”,她说到。
声音不大,其实她心里还是很怕自己的男人的。
“我不是说他不吉利吗?生下来就扔掉,你现在还把他带回家来吓我”,这樊达说道。
“他怎么就不吉利了,他又怎么吓到你了,小孩降生会哭,你这个当爹的,怎么对你自的儿子心那么狠啊”,说到这,女人眼中的泪是哗哗直流。
她的心,是很受伤。
但,保护自的婴儿的决心,此刻,在她心中是越来越坚强了。
“你怀上他,天就不下雨,都那么长时间了,他能吉利吗?,我要你做的。。。。。。”,樊达说到这,被女人的说话打断了。
“他正是个大吉大利的人,一个小婴儿,他降生后,老天都爱他,下了好大的一场雨来保佑他,是他生出来后,只呆了一会,老天就下了大雨的”,女人据理力争。
听得他们三个人都呆住了。
“你们跳舞后,许愿的时候,他就从我肚子里钻出来了,是他出生后,刮大风,才下的大雨,他是大吉之人,也是我们部落大吉大利的小男孩”,女人反复再说。
三个男人还是怔在那,仿佛回想着刚才的场景。
“有你这样当爹的吗?有你这样当头人的吗?他可是你儿子,也是部落的儿子,是个吉祥的孩子,我不许你伤害他。
她是在本能的反抗,因为,事情的本身,婴儿的出生,与天上下雨,本身,就没有直接的关系。
樊达被说得哑口无言。
摆脱了恐慌的宝道,现在可明白了,现在,他可来劲了。
“对啊,头人,这婴儿可是你宝贝儿子,也是我们部落的吉祥小孩,会给我们带来好运的”,
这里,回复了平静。
“你过来啊,看看你的儿子,这是个吉祥的孩子,天都怜悯他,在他出生后不久,真的很快就下雨给我们了”,女人对樊达说。
樊达挪动着双脚走上前,看到了自已的儿子,真的,那小脸,红扑扑的通红。
其实,刚出生的小孩,本应就这样的吧。
父子俩的眼睛对望了一下,可小婴儿一扭头,嘴巴就往妈妈的胸脯上贴去,拚命吸吮母亲的奶汁,也仿佛在对父亲说,“你都不要我,我也先不管你了,吃饱再说”。
天都知道,这婴儿,不久的将来,他自已能翻转身,能坐起来,能站起来,能走起来,甚至,能跑起来,飞奔一般。
这是天爱。苍天,有好生之德。
被一场大雨洗礼后的巫山,这里,凉风习习,恬恬淡淡。
仿佛见证了,也仿佛说明了,这里发生的一切。
这降生的婴儿,就是樊赤,她的母亲,叫常好。